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聊城市新一中高二38班 杜雨泽（我校毕业生）

从布达拉宫出走至今，齐波容切夫妇已经风餐露宿了两个春秋。其实，他们本想再向西走，去看看日土的班公湖。听阿爸说，那里的牦牛是西藏最珍贵的精灵，但现在这无疑是一种空想——叶娜怀孕了，他们得找一处安身之所歇息，找一处清澈之地繁衍自己的家族。

看惯了冈仁波齐峰的日出，听烦了拉昂错湖的潮响，齐波次仁、奇仁兄弟俩也对阿爸阿妈为什么来普兰定居的故事感到疲倦。弟弟奇仁向往布达拉宫的宏伟与神秘，不愿意整日与牦牛、雪山、太阳为伴——不论奇仁怎么努力，他们从不说话。哥哥次仁则深爱着自然里的一切。山，水，牛每天都与他进行热烈的交谈。阿爸看出了儿子之间的迥乎不同，在与叶娜商量后，决定把奇仁送到距普兰50里远的神庙。

多年后，成为著名藏医的齐波奇仁每每回忆起阿爸送他去往神庙的那天，他和哥哥都会不无感慨地长叹——与家人长达十五年的分别由此开始。

虽说进入神庙成了僧人，但每日的生活全无唱经般枯燥。十岁的奇仁除了进行每天必要的经文背诵之外，还要学习一门藏学。这决定着日后僧人的职用。奇仁的师傅占堆说，学习酿酒，就要酿出藏地最醇厚的青稞酒；学习畜牧，就要养出藏地最精壮的牦牛；学习医治，就要制出藏地最有用的雪草浆。奇仁不明白什么是雪草浆，很是好奇，去问占堆师傅，占堆打了一个“明天”的手势，便诵起经来，不再说话。

第二天清早，奇仁第一次见到雪草浆。那是从西边来，去往东方朝圣的藏族汉子。他经过神庙附近时，被山上的滚石砸断了腿，被外出采水的僧人看到后，急忙送到占堆师傅处。汉子的左腿血肉模糊，虽然已经昏迷过去，但面目狰狞，奇仁能从空气中嗅出他的痛楚。占堆师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金瓶，从中拍出一滴浓浆，摔进奇仁舀出的一碗水里。褐色的液滴在水上漂浮了一会儿，随即打了个转儿旋了下去，与水交融为一体。碗中看上去依然清澈。占堆师傅把水给汉子灌了下去，开始刮去烂腿上的腐肉。奇怪的是，在师傅手术的过程中，汉子的脸色逐渐回红，没吭一声。奇仁能猜出来——是雪草浆。包扎好伤口，汉子醒了过来。奇仁和占堆师傅才知道，距离普兰百里远的日土县急缺医生。县里有不少人因得不到医治而死去。占堆师傅的脸抽搐了一下，抓紧了手中的金瓶。他回头注视着奇仁，奇仁点了点头。占堆师傅立即站起身，把手搭在奇仁的肩上说，那随我去日土吧，有一颗为他人着想的良心，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藏医！

去往日土的路，得经过奇仁的家。近乡情怯，奇仁不安地在牛背上扭来扭去，牦牛从鼻子里打出不满的哼哼声。不远的前方隐隐约约有个男孩儿，骑牛而行。奇仁感觉心中有根琴弦崩断了，迫使他张开嘴大喊：“哥！”，奇仁张开双臂，亲切地呼唤着。但骑牛的男孩仿佛什么也没听见，拐弯儿去往了山中小径。奇仁有些失望，认错了？还是次仁没听到？雾越来越浓，奇仁抓紧了占堆师傅的衣服，路过冈仁波齐峰后，他们赶在夜前到了日土。

在日土停留的十年里，奇仁已经成长为一名出色的藏医。占堆师傅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传给了奇仁，奇仁也把这一切牢牢铸进心里。十年来，日土的人们逐渐熟悉了这个来自普兰的聪慧医生，亲切地称他“奇仁拉”。也正是在这十年里，奇仁学了些汉语，发现来藏地的汉人每年都在增加，他们大部分是来游玩的，也有一些是来做调查研究。对于这一切，奇仁一直是观望，直到那两个汉人的出现。

那两个汉人医生一胖一瘦，来藏地旅游，顺便采些药草。其中的胖医生却被在草地里突然出现的野牦牛顶破了双手，医生们左右打听，找到了奇仁。奇仁立刻给伤者喝下了雪草浆，与往常一样，伤者恢复了平静。但与他同行的另一个医生神情变得不自然了，他惊讶的询问同伴的感觉如何，随即开始给同伴缝合伤口。奇仁瞪大双眼，惊奇的看着针线从汉人医生的手下飞舞，伤口缝合的精细程度令奇仁自惭形愧。这一天奇仁了解到，原来藏地外汉人的医术如此高超；这一天，来自中原的两个医生也发现了西藏的神药——雪草浆。汉人医生决定带它走出西藏，走入中原。

也是在接受采访的前一天，奇仁才知道，2000多年前的中原有一位名医华佗，他发明了麻沸散——现代麻药的前身。而他被采访的原因大致相同，雪草浆被证明含有使人镇静、减缓人们疼痛的物质，可作麻药使用。它的发现，使得中国医药史上的一项空白得以极大丰富。作为雪草浆这一藏族文化遗产的传承者，奇仁也成为了日土县第一所现代化医院建立的推动人。

医院的建成仪式上，奇仁用藏语说：“雪草浆是我的师傅占堆拉传给我的，至于是谁传给的占堆拉，我不清楚，但雪草浆存在的历史不容质疑。我很高兴，我们藏族的智慧结晶，有一天能被外面的人所了解，知道我们中华56个民族中，无论哪一个民族都拥有其优秀、古老的文化……”奇仁的目光突然被一个脸色黑红温暖的高个汉子吸引了——他不只是一名普兰县藏族文化的宣传人员，15年前，奇仁记得他还是一个骑牛的少年。“哥！”，奇仁和次仁这次同时张开双臂，张开自己的怀抱。